昏暗的光线悄然爬过罗叔家古朴的院墙,在那斑驳的石桌上洒下一片光影。石桌旁,罗叔佝偻着身子,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石凳粗糙的边缘,满是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愁绪。
中年人微微前倾,双手交叉着搓动,脸上堆满了讨好又急切的神情,打破了片刻的寂静:“罗叔,您瞅瞅,这年头大家手头都紧巴巴的。您这院子是真好,古色古香,一砖一瓦都透着老底子的讲究,可愿意一下子掏出这么大笔钱置宅子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呐。再说了,我那罗弟出国留学的事儿迫在眉睫,这学费、生活费加起来可是个天文数字,急等着用钱周转不是?早点把院子出手,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啊。”
罗老头轻抬眼眸,浑浊的目光望向院角那棵老槐树,微风拂过,稀疏的枝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吟着往昔的岁月。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落寞:“唉!造孽啊!这国外的月亮就真那么圆?非得跑大老远,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去遭罪。咱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地儿,哪点就比不上了?”说罢,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中年人,目光里带着几分犹豫,几分妥协,“罢了罢了,你就再帮我打听打听吧,要是真能寻着个靠谱买家,介绍费指定少不了你的,咱爷俩这么多年交情,这点你放心。”
中年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笑意更浓,忙不迭地点头应承:“行嘞,罗叔!您就擎等着我的信儿吧。我手头那些人脉,保准都给发动起来,挖地三尺也得给您找个识货又爽快的主儿。”他边说边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证,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这笔买卖已然板上钉钉。
喧闹的人群围成一团,恰似一锅沸粥,何雨柱原本双手抱胸,优哉游哉地站在远处的街角,嘴角噙着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可就在罗老头那声夹杂着无奈与不舍的叹息钻进耳朵,提及有意卖掉自家宅子,尤其听闻是那极为稀罕的四进宅子时,何雨柱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陡然被点亮的星辰,瞬间收了那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不自觉地上心琢磨起来。
周遭众人眼见罗老头黑着脸,气势汹汹地把那两个闹事的家伙撵走,旋即又跟身旁的中年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料想这出闹剧算是草草收场,没了后续的热闹可瞧,便如潮水般纷纷散去。有人临走时还意犹未尽地回头瞥两眼,嘟囔着几句扫兴的话,脚步却没丝毫停顿。唯有何雨柱,仿若脚下生了根,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纹丝未动,那专注的神情好似周遭的嘈杂瞬间被一层无形的罩子隔绝在外。
他耐心地等着,直到人群彻底散尽,空地上只剩下罗老头与中年人那压低声音却又略显焦灼的交谈声隐隐传来。何雨柱整了整衣角,深吸一口气,抬腿向着两人的方向稳步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与笃定,似是奔赴一场关乎重大机遇的密会,身影在渐斜的日光下拉得修长。
中年人跟罗老头刚把事情的细枝末节掰扯清楚,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正打算拍拍屁股散伙,各自回去思量下一步计划。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直直朝着这边大步流星而来,步伐匆匆带着股急切劲儿。他俩下意识对视一眼,旋即一同转头,目光齐刷刷锁定来人。
何雨柱一路小跑近前,脸上堆着笑,客客气气地朝着罗老头微微躬身,开口问道:“罗大爷,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二位一下。我刚听着一耳朵,您这宅子,是打算出手吗?”那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热忱,仿佛这宅子已经成了他心心念念的物件。
罗老头原本松弛些的神色瞬间紧绷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像只护食的老猫,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何雨柱,语气生硬得很:“瞎说!你这人咋回事,我这宅子住得好好的,卖它干啥?平白无故咒我呢!”这年月,房子政策还紧紧捂在官家手里,没松开一丝一毫,明令禁止宅子私下交易,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可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心要是动了歪脑筋,再严实的规矩也能被钻出些缝来。就说这宅子转手吧,明面不让买卖,走个继承的路子,编个亲戚赠送的由头,私底下使些银钱打点,悄悄把事儿办了的情况不在少数,只是都得做得隐秘,不敢声张。罗老头心里门儿清,就怕眼前这陌生人不怀好意,给他招惹麻烦,自然是矢口否认,把来意不善的苗头先掐了。
何雨柱眼见罗老头如临大敌般警惕,那目光犹如两道利箭,直直地射向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明白自己这回实在是太冒失了。刚刚过去的那几年,风雨飘摇,像一场阴霾久久笼罩在人们心头,虽已渐散,可余悸仍存。往昔那些令人惶惶不安的变故,使得邻里间都多了几分猜忌,陌生人之间更是仿若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厚障壁。
在这种草木皆兵的大氛围下,人心敏感得如同薄冰,稍有动静就颤颤巍巍。罗老头守着自家祖上传下的宅子,本就宝贝得紧,如今贸然冒出个陌生后生打听售卖事宜,怎会不多想?何雨柱懊悔不迭,深知这场谈话算是被自己一开头的莽撞给搅黄了,根本没法顺着往下再谈半句。
这种涉及宅子交易的敏感事儿,哪能像自己这般愣头青似的直接找上门来?理应找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中间人,靠着中间人那张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嘴,在中间周旋调和,慢慢探底铺路,把两边的顾虑都熨平了,才能稳稳当当推进。毕竟自己和罗老头素昧平生,对方谨慎戒备完全在情理之中,是自己思虑不周,才落得这般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