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117章:-《七十年代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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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金教授这种人是坏分子的是国家,现在说他们不是坏分子的也是国家,那么他们这些曾经根据国家意向而恶意对待金教授这种人的人该怎么办?

    贺建国拍拍自己大哥的肩膀,和他去给金教授办理居住手续。

    离开了贺楼大队,以后就不能在贺楼大队领粮食和分红,如果不把这件事办好,老两口几乎就没有任何口粮了,虽然贺建国和齐淑芳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二老,但得掩人耳目不是?

    途中遇到亲朋好友,都笑道:“建国,你以前对你老师那么坏那么狠,现在怎么又好了?”

    听到大家的打趣,贺建国很自然地回答:“没什么原因,以前他们身上背负着国家定的罪,现在国家说我老师没有罪了。”父老乡亲说话不带恶意,外人未必,贺建国已经做好了接受外人嘲讽的准备,毕竟他在金教授落难时和金教授断绝关系,现在金教授恢复名誉,他又立刻凑到跟前,肯定会给人留下一个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的印象。

    “有什么好解释的?”贺建党开口,等远离了路人,就安慰贺建国:“你别担心,以后啊,别人看到金教授和你关系好,就会明白根本没那回事了。”

    “我知道了,大哥。”贺建国根本就没担心过。

    他们兄弟俩说说笑笑,齐淑芳则在牛棚前和熟人话家常。

    王春玲等人也没精力和齐淑芳多说,地里的麦子还没割完,三五句话后,就匆匆下地,挥舞着镰刀割下一把一把地麦子,然后打成了捆。

    齐淑芳转到金教授和金婆婆住的牛屋后面,正好能看到地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差不多到尾声了,她看了一会,发现大家都用镰刀割麦子了,而不是自己工作前那样全靠手拔,一把一把地连根拔起,根部带的泥土多了,还得甩一甩,是怕麦茬留在地里不好耕种下一季的庄稼,估计现在是因为有了拖拉机,完全不用担心麦茬,所以就全部用镰刀收割。

    齐淑芳开口问金婆婆,得到的答案和自己猜测的完全一样。

    “三蛋,你干嘛来的?”正和金婆婆说着话,齐淑芳突然看到他弓着背,背着一个装满青草的粪箕子,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三婶!”贺道星欢呼一声,背着粪箕子颠颠儿跑到跟前。

    齐淑芳接过粪箕子,掂了掂,至少有三十多斤,难怪把贺道星的脊背都压弯了。

    见齐淑芳皱起了眉头,贺道星嘿嘿笑道:“我都十几岁了,背得动。五斤草能挣一个工分呢!所以我就没像那些人一样去拾麦穗割麦子,而是去割草。”

    “你怎么没去上学?现在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吧?”

    “收麦啊,放的是麦假。”

    齐淑芳倒是忘记还有农忙假了。

    她帮贺道星把粪箕子送到生产队,正好和办理好手续的贺建国会和,一家四口带着金教授夫妇回到古彭市的家,第一件事就是烧水给二老洗澡换衣。

    自从知道二老有平反的机会,齐淑芳就拿自己二人这些年攒下来的布票扯了几块棉布给二老做衣服,天气炎热,不像冬衣那么费布料,倒也够二人一人两身,都是白色短袖衬衫和蓝布裤子,洗过澡的二老穿到身上,不再像住在牛棚时邋里邋遢,顿显斯文优雅气质。

    叶翠翠来送借用的钢精锅,见到二老,立刻露出一丝惊讶,看到他们身上的新衣服,忍不住道:“淑芳,你怎么又没扯的确良啊?那个耐磨又轻快,收的布票也不多。”

    齐淑芳笑笑:“的确良又贵又不吸热不透气,我们家都不喜欢穿。”

    的确良就是涤纶和棉混纺织出来的,按比例收布票,很耐穿,几乎没人能把的确良衣服穿破,一开始只供给军队,后来上市时,她花了比棉布高几倍的价钱抢购了一块纯白的的确良,给贺建国做了一件衬衫,结果穿过一天后,他就不肯穿了,觉得不舒服。

    齐淑芳在家洗完澡后穿这件衬衫,也不肯穿了,后来便宜转手给需要的人了。

    别人以穿的确良为时髦,齐淑芳却觉得棉布更贴身更舒服。

    金婆婆和金教授住在乡下多年,消息闭塞,就问什么是的确良,齐淑芳笑着解释给二人听,“老师和师母喜欢的话,明儿我去扯一块来给您们做衣服。”

    金婆婆摆手道:“不用。你都说不好了,还买来做衣服干什么?我就是问问,省得以后别人问我知道的确良不,我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现在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景况了。”

    齐淑芳笑道:“和之前差不多,没到世上已千年的地步,相信您和老师很快就会适应了。”

    根本就是没进步好不好?文化属于停滞状态,时尚也一样,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欲望被控制,其他方面进步有限,就是轻重工业有了长足的进步。

    正房就三间,他们一家四口一直住在东间,西间不仅放着许多东西,而且自己住在东间让长辈住西间没有礼貌,就把二老安排在东偏房住下,除了牙刷毛巾搪瓷缸以外,其他生活用品虽然不是新的,但都仔仔细细洗刷了一遍,干干净净。

    金教授和金婆婆脱离牛棚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们年纪大了,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也没法再参加工作,就在家里给贺建国和齐淑芳带孩子,金教授和金婆婆博学多才,七斤和平安都喜欢跟他们。

    而且,陈三川就住在古彭市,时常来串门。

    随着郁家得到平反,贺建国和齐淑芳终于见到了郁李。

    郁李去首都和陈迟见了一面,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携带礼物拜访贺建国和齐淑芳,向两人表明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余棣,字明棠,别号玉泉老客。

    “感觉危机还没过去,我们家改名换姓的原因不方便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老朽听阿润说两位同志无意间得到了我们家的房契地契和印章,于是就来拜会两位同志,能不能让老朽见见那些东西?”郁李是个非常枯瘦的老人,说话口气却十分干脆。

    他对首饰盒里的东西比较清楚,为了取信于贺建国和齐淑芳,证明自己是主人,随口就把房契上是哪个房子、地契上是那几块地一共有多少顷都说了出来。

    “照片里有老朽和亡妻的一张合影,亡妻手擎一枝五朵的月季花。很多人都说月季花不登大雅之堂,随处可见,不若牡丹之尊贵,不如兰草之清雅,亦不似菡萏之高洁,然而亡妻独爱月季花的坚强,月月开花月月红,插枝即能活。”

    “您不说这些,也能把东西拿出来给您看。”贺建国示意齐淑芳去拿。

    家里的东西都是齐淑芳收着,她很快就取来当年从首饰盒中得到的东西,房契、地契和照片、印章,一件都没少,而且保存完好。

    郁李先捧着印章来看,又看了和亡妻的合影,浑浊的眼泪掉下来,落在上面,很快他就擦干眼泪,“两位同志见笑了。老朽骤然见到先父亲自雕刻的印章和老朽与亡妻仅此一张的合影,心里觉得难过。随着首饰盒被抄走后丢失十年多,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也是巧了,我们两口子在旧货市场买了这个盒子回来装东西,拆开时发现了里面的夹层,以及夹层里的东西,本以为是无主之物,谁知时隔多年找到了主人。”

    齐淑芳解释完,接着道:“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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