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举办扫盲班(下)-《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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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你怎么跟咱妈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啊,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要找就找个像嫂子一样的,不然的话,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小叔子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让咱妈听见了,非气出个好歹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活着的时候,咱妈就看不上我,现在要是让他听见你这样说,我在这个家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嫂子说。

    “要我说,听见就听见,她要是把我说急了,我就告诉她,我守着嫂子和侄子过一辈子。”小叔子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在听完小叔子说的这句话之后,嫂子没再搭话,而是把小叔子推出了屋门。

    在以后的时间里,嫂子尽量的避开小叔子,回到家以后就把大门拴上,小叔子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人有的时候是这样,你也是躲事,事还就奔着你来。

    那天吃过晚饭,小寡妇准备躺炕上歇着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用木棍敲打她家的大门,声音越来越大,她起身开门,看见婆婆拿着拐杖,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仿佛要一口把她活吞下去,她赶紧喊了声妈,岂料话音还未落,婆婆就把儿媳妇推到了一边,儿媳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追着婆婆问:

    “妈,您这是为了什么,您就是要我死,也要我死个明白不是?”

    “你别在这装无辜了,我小儿子刚才跟我说,他要守着你和孩子过一辈子,那不等于告诉我,他要娶你吗?你们还让我活不活了,小叔子娶嫂子,本来能成两家人,非要成为一家人,这事传出去,还不叫村里人笑话死,要我说,为了咱家的清白,你要么回娘家去,要么也赶快找个人家嫁了,咱们别井水河水搅合一块喝。”婆婆说。

    “我理解您,可是我带着两个孩子,随便找个人嫁了,对孩子也不负责任那,再说,谁知道那后爹对两个孩子怎么样,回娘家就更不可能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也想了,这辈子我就守着两个孩子过了。”儿媳说。

    “你这个口气跟孩子他叔一样,一会我把他叔叫过来,咱们当面锣背面鼓的把话说清楚,要是他叔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死给你们看。”婆婆说完回家去叫小儿子。

    在婆婆走的仅有的时间里,儿媳妇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说服小叔子赶快相亲,尽早成家立业,她还可以在这个家生活下去,否则,她将带着孩子面临无家可归的地步。

    婆婆拉着小儿子来了,三个人坐在了一起。

    婆婆先开了口:

    “儿子,你先表态,收回之前你跟我说的,要守着她和侄子过一辈子的话,赶紧答应媒人相亲。”

    沉默,儿子用沉默回答了母亲。

    “媳妇,你说,要是他叔不去相亲,你就改嫁。”母亲又把话拽给了儿媳。

    沉默,还是沉默,儿媳也用这种方式回答了母亲。

    看到大儿媳和小儿子不直接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老母亲非常失望,她柱着拐杖站了起来,猛然间照着大儿媳家的衣柜角就一头撞了过去,幸好小儿子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母亲,避免了一场灾难,面对老母亲的固执,小儿子提议,找个中间人帮助解决这个难题,母子两个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大虎,母子两个约定,这件事情听从大虎的意见。

    第二天一早,母子俩就来到了大虎的家,当母子两个说明了来意以后,大虎笑着说:

    “看来今天我的责任重大,那我先声明一点,我是向理不向人,如果你们母子同意我的这个观点,我就给你们调解,如果不同意,我就放弃调解。”

    母子两个都表示同意,大虎让母子两个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虎听明白了,还是跟小寡妇有关系,他对老母亲说,现在解放了,婚姻自由,您的大儿媳和小儿子都是单身,如果您的小儿子坚持要娶嫂子,而嫂子也同意嫁给他的情况下,别人是无权干涉的,至于您一直强调的,小叔子娶嫂子让村里人笑话,丢您家的脸,这都是过去的老观念,政府肯定不支持。

    大虎又对她的小儿子说,你喜欢嫂子是没有错,但是要跟老母亲好好说话,不要耍孩子脾气,动不动就发态度,你对老母亲态度不好,老母亲自然把怨气都撒到她的大儿媳身上,你想,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同意你和嫂子的事情吗?

    母子两个听了大虎的劝解,都把心结打开了,老母亲对大虎说:

    “我都这把年纪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像你说的,他们两个要是都有那份心,政府都支持,我还拦着干什么,不过,你得答应大妈一个要求,他们两个要是成了,你得帮助他们主持婚礼,我大儿子没了,小儿子的婚礼怎么着也得办的热闹点,我们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喜气了,这回咱们也闹回喜气。”

    “大妈,我答应您的要求,我想在扫盲班给他们两个举办新式婚礼,您看成吗?”大虎说。

    “成,大妈信得过你。”老母亲说。

    通过大虎的说服,母子两个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家里。

    小儿子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嫂子的屋里,嫂子告诉小叔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赶紧离开她家,小叔子却说,他可以永远的住下了,就是这句话,把蒙在鼓里的嫂子惹毛了,她拿起门后的扫帚照着小叔子就是一通乱打,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小叔子下手,也难怪,最近一短时间,她的生活就没有平静过,先是遇到昌元和玉儿,紧接着就是大虎和兰珍,还有韩启生,现在又轮到了小叔子,都是因为她的关系。

    曾经有几次,她都不想活了,她觉得自己就是扫帚星,接触谁谁倒霉,可每当她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都会看看身边的两个孩子,如果她自顾自的走了,两个孩子该有多可怜,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不能扔下两个孩子不管,这是她以前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也被前几天婆婆拿着拐杖砸她家的大门,并差点一头撞到她家的柜子,给打乱了。

    所以,当小叔子跟她说永远的住下了那句话的时候,她简直就要崩溃了,她总感觉,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以其这样艰难的活着,还不如自己一死了之,否则,万一婆婆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永远也洗不清自己的罪孽,尽管这罪孽是别人强加的。

    小叔子被嫂子的一顿扫把打出去以后,他是这样想的,也许嫂子还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过几天,他们母子亲自把话跟嫂子说清楚,嫂子就不会那么抵触了,他没有把嫂子打他的事情跟老母亲说,就回屋睡觉去了。

    小寡妇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屋里,听着隔壁房间传出的两个儿子熟睡的声音,心里有些凄凉,她把和丈夫结婚后,他们短暂的幸福生活,回忆了一遍。

    那个时候,丈夫虽算不上英俊,但是身上有一股男子汉的味道,能够保护她,能够帮她遮风挡雨,能够让她尽情的做个小女人,记得又一次,他们出去赶集,在集市上遇到了几个无赖,看到她年轻貌美,就往她身边凑,并对她动手动脚,丈夫见状,使劲浑身的力气,照着几个无赖就开打,虽然最后的结局不算完美,丈夫寡不敌众,被打的头破血流,但是在她的心中,丈夫就是个敢担当的男子汉。

    在和婆媳的相处中,婆婆对她是百般的挑剔,这其中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不讨婆婆喜欢,而是看到儿子对媳妇百般呵护,当婆婆的受不了,婆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言外之意,就是儿子对媳妇太好了,惹得她不高兴了,要是对她不好,也许她的心里好受点,在这个问题上,丈夫的做法也和别人家的儿子不同,他是把理摆在明处。

    如果是媳妇的错,那是肯定要向母亲赔礼道歉的,但是如果问题出在母亲,他也不会迁就,该指出来的,一定指出来,以理服人,所以在儿子在世的时候,大儿子的威望在家是老高的,在明事理的丈夫的庇护下,她的日子过得舒心幸福,可是,丈夫死了以后,家里的情况发生了天大的逆转,婆婆在扭曲心态下,对大儿媳的挑剔比以前更加的挑剔,语言也过于暴力。

    让她不能容忍的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

    那天,她去井台打水,正好遇见了韩启生,他抢过她手里的水桶就打水,打完水又抢着帮她往家里挑,她不用,就跟他枪扁担,就这样,两个人就在井台争夺了半天的扁担,正好被路过那的韩启生的老婆,看见了这一幕,她大喊大叫的把街坊四邻喊来,要她承认,是她勾引了她的丈夫,她肯定冤枉啊,就蹲在井台上哭了起来,婆婆赶来了,她不是护着自家的媳妇,而是冲着她骂道:

    “在家就是个扫门兴,出来也不闲着,还勾引别人家的丈夫,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这个赖女人。”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当时有个地缝她都想钻进去,自打丈夫死后,她就恪守本分,洁身自好,可还是谣言不断,脏水遍身,更不能让她理解的是,当外人把脏水泼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的婆婆,作为一家人,竟站在外人的立场上指责她,现在又摊上了小叔子的事情,她就更没法做人了,如果说以前她都是为了两个儿子勉强的苦撑,现在她不想再苦撑下去了,因为那样,对孩子也不好。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走了,婆家清净了,沙峪村也清净了,看在孩子是他家的骨肉上,他们肯定会善待孩子,总比自己每天面对无休止的误会和谩骂好,想到这里,她决定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在屋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走出了这个让她曾经眷恋如今又让她惧怕的家。

    奔哪?她想的很清楚,她记得在和丈夫刚结婚那会,丈夫回到家总是喜欢带她爬处女峰,丈夫说,她很像处女峰,亭亭玉立,当时她还跟丈夫说,以后丈夫在外打工的日子,她会把心事跟处女峰说,让处女峰转告丈夫,现在,丈夫走了,她确实有很多的话想对处女峰说,只可惜丈夫再也听不到了。

    她来到了处女峰跟前,仰望着它,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女人伤心至极的时候,不是嚎啕大哭,嚎啕大哭是因为没到伤心处,真正伤心是哭不出来的,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是伤心的时候,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带着咸味的血。

    她对着处女峰把几年来的委屈、侮辱全都说了出来,她要让处女峰知道,人活着有多么的不易,特别是失去丈夫的寡妇,活着更是不易。

    就在她对着处女峰哭诉的时候,小叔子因为起夜,走到了院子里,当他看到一墙之隔的嫂子的屋里还亮着油灯的时候,再想起睡觉前,嫂子把他打出屋门的事情,他心里不踏实,他担心嫂子气坏了身子,决定连夜跟嫂子把话说清楚,让嫂子光明正大的接受自己,毕竟阻碍两个人关系的障碍已经没有了,老母亲这边也想明白了,他也没了后顾之忧,现在唯一的就是嫂子能点头同意就行了,于是,他走到了嫂子家的大门口。

    他看见嫂子家的大门是开着的,一种不祥之兆在他的脑子里闪现,难道韩启生这个畜生又来欺负嫂子?他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嫂子的屋里,却发现屋里没人,油灯却亮着,难道嫂子去解手?一想也不对,嫂子家的院子里就有茅厕,深更半夜的不应该到外面去解手,他赶紧进了侄子的屋里,把熟睡的侄子叫醒,侄子一问三不知,他越发感到事情远比他想的严重,其中的小儿子,听说母亲走了,急的大哭起来。

    他把老母亲叫起来,把两个孩子交给老母亲照看,自己去大虎家请求支援去了。

    当大虎听说小寡妇半夜不见了,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赶紧招呼村里的青壮年,打着火把在山里寻找,这个时候,小寡妇小叔子的一句话,引起了大虎的注意,小叔子说,哥哥死了以后,他曾多次见嫂子一人去爬处女峰,当时他还好奇的问过嫂子,嫂子只是说,她想跟哥哥说句话,大虎赶紧让大家拿着火把奔处女峰。

    赶到处女峰的时候,在朦胧的月光下,大虎看见一个人站在处女峰的最高处,像是对沙峪村,也像是跟她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小寡妇的小叔子难与控制自己的情绪,冲着嫂子大喊:

    “嫂子,你赶快下来,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在小叔子喊话的同时,大虎让腿脚最好,爬山速度最快的金昌硕,奔处女峰爬去,为了给金昌硕争取时间,大虎也开始冲着小寡妇喊话:

    “妹子,我是大虎,你先朝下看看,我身后站着多少关心你的人,你要知道,你嫁到沙峪村,就是沙峪村的人,你不是孤单一人,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难事,你说出来,我们大家都能帮你,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你们解决不了,我就是沙峪村的祸害,我死了沙峪村踏实了,我婆家也清净了。”小寡妇哭着说。

    “我们都认为你是沙峪村的好媳妇,你才三十来岁,两个孩子还都没成人,你就真忍心丢下他们做傻事,再说,现在解放了,世道不一样了,没有必要再用旧的观念捆绑自己,生活是你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大虎继续劝道。

    就在大虎和小寡妇对话的时候,昌硕爬到了小寡妇的身后,他趁小寡妇不注意,一把把她抱住了。

    小寡妇得救了,但她不愿再回到婆家,她的意愿是带着两个孩子,永远的离开沙峪村,大虎了解到这个情况以后,让兰珍把小寡妇接到了自己家里,让兰珍做小寡妇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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