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5章 尔等契丹不配-《寒门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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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对陈瓘道:“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话吗?”
陈瓘道:“老师指点学生的迷津,这些日子学生深有所悟。”
章越笑了笑,自己总结的一套方法论,其实并非先见。
有本畅销书,总结出三F法则,首先就是Focus,设置一个可以长期坚持可量化的聚焦(目标)。
Feedback,建立一个即时高效的反馈系统。
Fix it,通过反馈系统,一点一点纠正改善,最后通过大量练习反复验证,日夜以此精进。
章越从不怕将真经售予人,因为一般人听不懂,就算有人听懂了,自己又做不到。反而自己可以通过教授别人的过程中得到反馈,进一步完善自己方法论。
当初打党项时。
章越就对官家说过,我将我这一套堡寨战法,抄写一千份贴在党项城市大街小巷,也不怕对方知道了有应对之策。
无他,对章越眼下而言,局部和一时胜负已不在现在的境界之内。
而对大宋而言,最要紧是通过攻伐使系统升级迭代,而不是一时修了几个堡寨占了多少土地。
陈瓘即便身在章越门墙下多年,依旧是对章越有等‘夫子之墙不得其门而入’的即视感。
听说章越要将与辽事交给自己,他不免信心不足。
章越对陈瓘道:“我所见之人中属你的悟性最高,你便按着自己的悟性去与辽使去谈,切记一切依着平常心来,出了什么事由我来给你兜着!”
陈瓘闻言道:“是,老师。”
但陈瓘还是有些勉强道:“老师就没什么言语示下吗?”
章越失笑道:“我与你说一个禅宗公案,你拿此与辽使去谈!”
……
辽使萧禧对陈瓘的到来非常不满,最早与他们谈判是枢密使孙固,后来是翰林学士陈睦,如今则成了副使刚入馆阁的陈瓘。
谈判的使者官位一个比一个低,宋朝对辽事越来越不上心了吗?
陈瓘对萧禧问道:“贵使可精通禅宗公案?”
萧禧不屑地道:“有何不通,本朝自太后以下,无不崇佛礼佛,凡得道高僧就算天子也是礼敬之!”
陈瓘笑道:“那就好,如此也不怕贵使听不懂了。”
“禅宗曾有一段公案!”
“我没兴趣听什么公案?”萧禧斥道,“我问你大宋如此一再拖延下去,是不是欲与我大辽开战!”
“若战火一起,河北成为一片焦土,是你一介小臣当此责任,还是朝中哪位相公担此责任!尔等可明白其中的后果!”
一方宋朝官员无不神色难看,陈瓘笑道:“贵使息怒,还是听我讲完这段公案再说。”
“怀海讲课时,总有一位老人随堂来听。有一天下课,学生们都走了,他不走。百丈怀海就问,汝是何人?”
“老人道,我不是人。我曾住持此山,因有学人问,大修行的人还会落入因果吗?我答道,不落因果。因此我堕为野狐身。请和尚代为转语。”
“听完百丈怀海道,汝再问一次?”
“老人便问:大修行的人还落因果吗?怀海禅师答道,不昧因果!”
“老人恍然大悟然后道,我已脱野狐身了。”
萧禧怒道:“这段公案不是‘野狐禅’,懂不懂佛学的人都略知一二。实是粗浅至极!”
陈瓘闻此大笑,然后道:“贵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实不落因果和不昧因果,其实按照我的理解来说就是一句话,‘不落因果就是没事不惹事,不昧因果就是遇事不怕事’。”
萧禧斥道:“岂有这般解释,此乃离宗之言,是真正的野狐禅!”
陈瓘道:“不错,此话也非全对了,但也是水几于道了。但宋与辽之间,不也是这般。”
“自澶渊之盟以来,我大宋自问谨守盟友之义,每年岁贡缴付雄州可谓从不拖延,丝毫不落盟约之义,毫无惹事之处!”
“而汝辽国却再三挑起事端,从庆历增二十万岁贡不说,熙宁又强行划界割我疆土,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屡屡以大兵压境威胁于我,还真当我大宋怕战不成!”
萧禧闻言冷笑:“你就是你说的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
“怎么你汉人还敢与我契丹一战!忘了当年高梁河,岐沟关之事!忘了,当年的城下之盟了?”
萧禧说完,一旁随从的辽使都是哄然大笑。
笑声未落,却见陈瓘从袖中取出一札砸在案上。
“住口!”
一声怒斥将萧禧等人笑容都僵在脸上。
“从今日起尔契丹不配再用这等口气与我大宋说话!”
萧禧大吃一惊,这些日子见惯了宋使的唯唯诺诺,几时见到今日这般场景,他看去案上的札子上赫然写着‘平夏城’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