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永安三年(公元530年)- 秋-《乱世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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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女那美艳无双的脸在那一刻白得像一张纸一般,连露出袖口的那排葱样秀气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在他说出“逆鳞”二字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似被一只铁锤重重一敲,那种生疼的感觉迅扩散到四肢百骸,一时间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向后踉跄一下,被他在后腰上一把撑住。

    他面色无波无澜,一手牵起我的手,低头轻轻对我说:“天色晚了,回去吧。以后别出来乱喝酒。”

    那口气,像一个大人教训淘气的孩子,直是又气又爱。气吧,打不下手骂不出口,爱吧,她又乘着这爱无法无天惹一堆麻烦。

    他牵着我的手,脚步稳稳地从徐氏女身边过去了。

    她身上那股牡丹的香气绕在鼻间,片刻便散去了。

    在马车上,他似喝多了一些酒,一直不说话,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我也有些闷闷不乐。一时间,车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车轱辘滚过街道出的声音。

    他突然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睁开眼,看着我说:“你见到我,故意诱徐氏说那些话,激得我出声护你。”

    “若非她心里存了那些念头,我再怎么诱,她也不会说。”

    我低下头,有些委屈,鼻子有些酸。

    ——确实是委屈。我又何尝愿意做个心机尖巧的女子。

    何尝不愿傻傻地和心爱的男子共度一生静好岁月。

    他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将我拉过去在他胸前伏下,说:“你呀……明知我视你如命,明知我一定会开这个口。既知道我对你的心,何必要千方百计试探。”

    不,他不懂。在男女间,这是一种永不会感到倦乏的游戏。越是知道他爱我,就越喜欢百般试探;越试探,就越确信他爱我。

    若是不确信,反而不敢试了。

    爱都是试出来的。不试怎么知道?口说无凭。

    我笑着伏在他的胸口上,听他的心跳声。

    他一手拔下我头上的簪,让长披泻下来,慢慢抚着,说:“让你这样不放心,是我不好。但徐氏是本地望族,很多政事的进行还要依赖他们。所以明面上的关系要维系着。你懂不懂?”

    “那你会娶她么?”我问。

    “不会。”他干脆地说,又笑了,说:“你这妒妇,够了吧。”

    “如愿……”我伏在他身上又笑。

    他抚着我的头说:“头长长了不少,也厚了。”

    已经几欲委地。此时披散下来,在马车的毯子上铺开一片,如丰茂的草。

    我轻轻说:“青丝与君相伴老。”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由顶至梢,一遍一遍。

    忽然又问:“你出身洛阳邹氏?”

    “是。”我轻轻说。这时候拾起自己的血统有些滑稽,但这的确又是真的。

    他脸上现出怜爱又惭愧的神色,说:“竟是个这么有来头的女子……让你这样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我轻轻一笑:“莫离命不好,若不是遇着公子,此刻还不知在哪里。若我同公子真能白头到老,又有什么委屈的。”

    注释:

    1阿邹:南北朝时也称呼女子为“阿x”(x为姓氏)。《洛阳伽蓝记》:英闻梁氏嫁,白日来归,乘马将数人至于庭前,呼曰:“【阿梁】,卿忘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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