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盗马亦盗人-《覆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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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县卒、两个县吏都来不及出声,便软绵绵的倒下,而直到钢刀架在脖子上,闻人生才悚然而惊,却也不敢出声了。

    “先割了他的舌头。”

    一名大汉从阴影中走出,闻人生愈发惊恐,因为他隐约认得此人乃是王度的心腹。

    担此时什么都来不及了,不等闻人县令惊恐发喊,便有四五名大汉各自捏住他驱赶,其中两人更是强行掰开他嘴,一人直截了当将一柄带着浓烈腥气的匕首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口中……闻人生只是觉得一阵剧痛,然后就鼻涕眼泪乃至于屎尿齐流了。

    “诸位!”那为首之人见到此景并没有什么愉悦心态,反而是面色黯然。“王君死得其所,我等无话可说,可所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等被王君养了这么多年,若不能为其有所为,又有什么脸面苟活呢?”

    众人手持火把,包括那名王姓亭长在内都默然静听。

    “王君死前所言清楚无误,他造反、起事俱是因为此人折辱过甚……万事王君去为,恶名王君来担,而此人却整日在寺内坐啸,坐收功劳,到最后居然还是个什么清白道德君子,还要拿王君的辛苦升官发财!如此倒也罢了,别人说王君无德倒也罢了……他如何还要居高临下嘲讽王君豪强形状,无德无行呢?诸位,你们说天下有这般道理吗?”

    众人不应。

    “不错。”此人说到此处,却又陡然冷笑。“其实天下都是这般道理……但这道理不对,所以王君才会反!我们今日才要把他带到此处来!毋须再多言了,都说说,如何处置他?!”

    “一人一块,分尸如何?”有人咬牙切齿。

    “杀人便杀人,哪有分尸的道理?”又一人立即出言反对。“王君临死前都气度非凡,我们千万不要在他乡中做这种无端狠戾之事,以免丢了他的脸。”

    “那该如何呢?”原本那人立即反过来质问道。“我非是想给王君丢脸,乃是看这县令如此窝囊,担忧若是一人一刀,不等大家全都动手复仇这厮就咽气了,届时未动手的如何能出这口恶气呢?”

    众人一时无言。

    “我有一个主意。”稍倾片刻,倒是那为首的王度心腹陡然出言道。“取个布袋来,将他吊在屋檐下,然后大家轮番动手,乱棍打死!待所有人都动过手出过气以后,再检视他尸首!届时,留他全尸在此处让县中人处置安葬又如何?”

    这个主意好,众人自然纷纷响应。

    而那闻人生自从被割了舌头,就只觉得疼痛难耐,根本没听明白这些人说什么。所以,他不知道自己从被分尸的边缘走了一早,也不知道自己会被乱棍打死……然而便是听到了又如何呢?

    这十几人从战场上下来,早已经不是数月前一个县丞的门客做派了,所谓心如钢铁、手段利索,当即便捆缚完毕,又干脆套上布袋,直接将这东阿县令吊在了前东阿县丞王度老宅屋檐之下……随即,连那个亭长在内,众人抡起棍子,居然就把这个堂堂县令给活活乱棍打死在了王度老宅屋檐下。

    眼见着闻人生身体较弱,只是每人数棍那袋子就停止了挣扎,众人也是依旧觉得悲愤难耐,恶气难处。但偏偏又不好再殴打一个尸首,以免污了王度德行,于是纷纷驻足不言不动……而就在这时,那为首的王度心腹却忽然上前,从地上用手抹了一把这闻人生的血,然后借着火把的照亮,直接在这老宅廊下柱子上写下了一行字:

    杀人者,东阿王君门客,河内朝歌于毒是也!

    如此狠狠写完,于毒这才算是出了一口自苍亭-东武阳战后在胸中憋了许久的闷气。

    其余人见状纷纷仿效,前后一十五人,便是不识字也求着别人手把手写完了这话,这才返身回到院中……却又心中空落落的,不知何去何从了!

    “于兄。”那王姓亭长思索再三,干脆盯着于毒直言不讳道。“咱们做下这种事情,便不要再想着分了财帛各自归家了。你是个有主意的,此番又替我族叔报了仇……我随你走!”

    其余十三人也是立即响应。正如这王亭长所言,通过出主意给王度报仇,这朝歌于毒已然是这十几人的领袖了。

    而于毒也是当仁不让:“王君死前让我们好好活着,那便要好好活着,而诸位托付前途给我,我身为王君生前心腹也无话可说……如今局面,无外乎是投黄巾或去做山贼!我思来想去,官军如此厉害,那冀州、豫州两处黄巾便都不能去,因为去了也是送死。而且再说了,那两处不缺人,我们十几人去了也不会被人看重。”

    众人纷纷点头。

    “若是做山贼。”于毒继续言道。“也无外乎是两处,一处是往河北去我老家河内,河内北面是太行山;一处是往东走,去泰山……你们说咱们去哪里?”

    这两个去处优劣都很明显,去太行山,自然是首领于毒对彼处熟悉,但偏偏要过河,穿过汉军密集的地区才能到达;而去泰山,则是反过来,那里人生地不熟,偏偏路上没什么阻碍。

    于是乎,这十几人也是议论不休,直到那王亭长忽然提起一事:“我前几日在亭舍中曾听几个县中吏员提起过,说是青州黄巾刚一起事便被当地官府镇压,青州黄巾的一名渠帅张牛角如今也逃到了泰山中暂时安顿,彼辈在泰山的话……”

    于毒心中一动,便立即开口道:“那咱们就去泰山找他!”

    “如何不去于兄你老家河内?”周围人分外不解。

    “我辈既然已经不容于天下,那豁出去命来也要作出一番事情给天下人瞧一瞧的!”于毒举着火把左右相顾,正色答道。“经此一战,大家怕是都看出来,黄巾主力迟早要败,可从那一战来看,黄巾的旗号在贫民百姓中却还是一等一顶用的!既如此,何妨趁着张牛角落难时跟上他,将来借他的旗号搅动天下,朝着世人亮出自己的名号,也算是告慰王君泉下之灵,我辈没有就此负了他一片心意!”

    众人沉默片刻,纷纷赞同。

    于是,十五人取了兵器,各自又包上一小包财货……多余的也就懒得理了,然后便趁夜翻过墙头,大踏步的在月下簇拥着新首领于毒昂然往泰山方向而去了。

    直到翌日下午,防备疏漏的东阿县中才发现了闻人生那青肿不堪的尸首,然后终于还只能是将程昱请来做主。

    然而,如此情形,程昱又能如何呢?无外乎是一边指挥着众人收拾尸首,交给县寺中闻人县令的家人,让他们扶灵归乡,好生安葬;一边让县中为首的吏员赶紧写公文,给在河北东武阳持节主持大局的公孙珣汇报……东郡太守在大乱一开始便逃到了外郡,此时已然被朝廷治罪!

    尸首被抬出,大部分人也都掩鼻逃到了院外,而程昱却依旧立在满是纷乱血污、棍棒、钱帛的院中,盯着廊下那些人名出神。

    薛房战战兢兢,朝着程昱行礼汇报。

    “不是我!”不待对方开口,程昱便头也不回的黑着脸言道。

    薛房一时苦笑。

    “真不是我。”程昱看了薛房一眼,然后一声长叹。“薛君见过洪水吗?”

    薛房立即摇头不止。

    “黄河大堤固若金汤,你没见过也正常。”程昱复又回头盯着那些人血字名言道。“但我年长一些,少年时曾见过一次济阴郡大野泽发洪水的场景……当时洪水来时,滔天怒吼,泥沙俱下,不可一世,可是只要提前躲到高地上,便不会被洪水吞没,当日也确实无几人因此而死!但洪水退后,满地污泥尸首,龙蛇虫豸俱隐其中,一时并起,然后便有大疫卷来,十室五空!”

    “仲德公的意思是说……”薛房恍然看向了眼前那行字,这个于毒作为王度的心腹他也是认得的。“此时洪水刚退,便已经龙蛇并起,虫豸乱舞了吗?”

    “你也知道洪水刚退吗?”程昱面色铁青,猛地一挥衣袖,便昂首而走了。“这算什么?日后龙蛇纷争、群虫蔽天的日子还早着呢!”

    薛房抿嘴不言,只是紧随程昱脚步不停。

    诗曰:

    五贼忽迸逸,万物争崩奔。

    虚施神仙要,莫救华池源。

    但学战胜术,相高甲兵屯。

    龙蛇竞起陆,斗血浮中原。

    —————我是跟着你不放的分割线—————

    “潘璋,字文珪,东郡发干人也。性博荡无赖,素无形状。黄巾起,太祖至东郡,其年十六,先于城上观太祖仪仗,复于城中见关羽威风,乃大叹之,遂盗马相从,为羽账下负刀卒。”——《旧燕书》.卷七十三.列传第二十*****S:重申一遍,为了大家的健康,请晚上不要等……强烈建议每天早上看……而且这不是今天的,这是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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